2．大器晚成

——盛夏一過，這片南國便將迎接暴風雨季節的到來。土佐的秋天雖然秋高氣爽，可惜好景不長。嘉永五年的秋天，坂本家的長子權平為了幫助父親八平，開始擔負家長的職務。

因為權平叫喚，龍馬神情緊張地走進屋里。父親八平也坐在一旁，看來似乎有重要的話要說。不過，在此之前，龍馬有更重要的事想稟告。

“父親、兄長，我自出生至今，還未曾離開過土佐。我想去外面見見世面，就算只有一次也行，求父親和兄長讓我到江戶去。”

龍馬在父兄面前，兩手交疊低頭請托。

乙女仿佛龍馬的監護人一般，在一旁掌控全局，開始支持龍馬。

“想見世面，當然還是江戶最好。江戶可以見識到形形色色的事物，對龍馬一定有幫助。”

“拜托您。”

八平對著低頭懇求的龍馬問：“見世面是為什么？”

“為什么？……我想知道自己是為了什么生到這世上。”龍馬說自己是為了尋找人生的目的才想去江戶。

“龍馬，你再多考慮考慮自己。連土佐都弄不明白，還去見什么世面！”八平訓誡著龍馬，還要權平告訴龍馬叫他進來的原因。

“龍馬，你明天起到久萬川去。”

“什么？！”

“是主上的差遣，要我們去修那邊的堤防。”

權平話還沒說完，八平已將令書放到龍馬面前。令書是藩府的命令書，上面還附了地圖。

“你必須在二十天內，調遣高瀨村和豬俁村的百姓，把堤防修好?？傊?，就是去當監工，想見世面，勞動是最有用的做法。”

話一說完八平便走出屋子，權平也立刻跟在后面離開。

“父親是不是想一輩子把你拴在土佐呀！”乙女不服氣地說。

但龍馬拿著那紙令書，有不同的想法。

“可是，父親生氣是有道理的。我成天游手好閑，突然來求他讓我去江戶……”

“什么話！你的劍術不是已經學得頗有成果了嗎？但他還把你當成小孩子看。要是一般人，早就發脾氣地說‘我不服氣’，或是‘為什么父親不了解我的心情’之類的。”

“也許是這樣沒錯……”

“龍馬，姐覺得，你也許有些超越常人的不凡之處。”

乙女并不只是因為疼愛龍馬才這么說的。

（在土佐，下士永遠都受上士欺凌，大家都說這個藩國永遠不會改變。但我不這么想……是根本就沒有什么上士下士了。）

前幾天，聽到了龍馬在堤防下對彌太郎說的話，乙女對龍馬的觀感改變了。她開始認為，龍馬其實有他獨特的個性，她想幫助龍馬發展他的天賦。

“好好學，說不定將來你會成大器。”

“謝謝。”

“謝什么！真拿你沒辦法。是你自己說想去江戶的，到底下定決心了沒有呀！”

真是皇帝不急，急死太監，乙女忍不住捏了一把龍馬的臉。

雖然他有想上江戶的雄心，但現在擺在眼前的，卻是久萬川的治水工程。龍馬到武市道場來找半平太想告訴他此事，在道場里練劍的收二郎、清平、以藏、龜彌太、衛吉、茂太郎聽說之后，全大笑了起來。

“大家別笑了，龍馬已經夠沮喪的了。”

半平太雖然極力安慰，但以藏這些伙伴全都把練習丟在一旁，拼命揶揄龍馬。

“我以前從沒見過龍馬讀書呢。”

連龜彌太、茂太郎都笑他“字可丑呢”、“連寫法都搞不清楚”，收二郎更是話中帶刺：“這種人去江戶要干什么啊！”

龍馬被朋友們這樣貶損，更加泄氣了。

“還是文武兼備的武市，才應該去江戶呀。”

收二郎轉而鼓勵半平太去江戶。半平太到江戶進修，是武市道場所有弟子的期望，但他本人卻只是笑，一點兒也沒有起程的打算。

“在土佐也有很多東西可學啊。”

“這就是武市兄偉大的地方呀。”

龍馬直率地表示佩服。

傍晚半平太回到家，立刻到祖母阿智的房間問候。阿智躺在棉被上，妻子阿富正在幫她揉腳。

“奶奶，今天腳又疼了嗎？”問候過后，半平太便替換阿富，開始幫祖母按摩。

半平太早年父母雙亡，阿智便如同父母般的照顧他，他實在無法拋下身心都已衰弱的祖母，自己到江戶去。

第二天，半平太對阿富說：“父母過世后，奶奶就像我的父母一樣，不孝順父母的人，不算武士。”

武市努力盡武士的本分，卻有一絲落寞。

彌太郎再次回到四處兜售鳥籠的生活。但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，鳥籠一直都乏人問津。

賣得太煩了，正打算在路邊找塊空地坐下休息，忽然一個悅耳的聲音叫他：“彌太郎先生。”抬頭一看，正是去學完插花打算回家的加尾。

“彌太郎先生，江戶真有那么好嗎？先生也想去江戶嗎？”加尾讓人意外地突然問。

“當然好啊。江戶有偉大的漢學老師安積艮齋……話說回來，誰要去江戶？是收二郎嗎？”

“不，不是哥哥。”

“……是龍馬嗎？”

“不過，又說不去了。就當我沒說吧，反正是和彌太郎先生無關的事。我先走了，再見。”

龍馬二字一出口，加尾便回去了。

“龍馬要去江戶？……”彌太郎莫名其妙地焦躁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