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想睡在這里。”塞博轉過臉對丹尼爾說，“你能求他們讓我回家嗎？”

“沒事，塞博。”丹尼爾極力安慰他，“你很勇敢。他們明天一早就會找你問話，睡在這里會更方便。再說，你在這里至少很安全。”

塞博看著他，臉上露出一絲微笑。

“你現在就去看那個尸體嗎？”塞博問。

丹尼爾連忙搖頭。他真希望牢房旁邊的警官沒有偷聽他們的談話。他提醒自己，兒童和成人對世界的理解不同。以前他為少年犯出庭辯護時，發現哪怕是年紀大一點的嫌疑人講話時也很容易沖動。丹尼爾不得不事前提醒他們，說話或做事要三思。他穿上外套，分別跟夏洛特和塞博道了別，承諾第二天一早就會來看他們。

走出地鐵終點站時，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半。夏日寶藍色的夜空格外深遠。雨停了，但空氣依然凜冽。

丹尼爾深吸了口氣，慢慢踱著步。平常他都是坐公交車回家，可今天，他選擇沿著格魯夫大道向前走，經過那家老式理發店和外賣店，還有那座浸信會教堂，以及他從來沒有進去過的小酒館，包括那座離大馬路稍遠些的公寓大樓。直到看到維多利亞公園，他知道離家不遠了。

這一天發生了太多事，他希望塞博不會被起訴，希望哪怕被起訴，法庭上的證據也能還他清白。現在，他只想一個人呆著。前女友兩個月前就從這里搬了出去，這讓他輕松了不少。

進屋后，他從冰箱里拿出一聽啤酒，一邊慢慢喝著，一邊查看郵件。一堆郵件的最下面埋著一封信，淡藍色的信紙，地址是用鋼筆手寫上去的。由于被雨水打濕，名字和地址有些模糊不清，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那個筆跡。喝下一大口啤酒后，他用小拇指劃開封口，打開信封。

最親愛的丹尼 ：

寫這封信對我來說很艱難。

我身體一直不好，來日無多。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力氣提筆，所以想現在就給你寫這封信。我請求護士趁我還活著時把信寄給你。我不能說我盼望離開這個世界，但至少我不怕死。我不想讓你擔心。

過去幾年里，我已經和你說了很多。但我知道，我一直最想做的事就是保護你。你知道嗎？我希望你自由、快樂、健康。我想你現在一切都好。

我知道，我過去做錯了事，但每逢想起你在倫敦工作，心里還是很平靜。我想念你，但這也是我的自私所致。內心深處，我知道你做得非常棒。想到你是一名律師，我的心里就充滿驕傲。我一直知道，你早晚會成功。

我留下了那么多的遺憾。即使不是今生最大的遺憾，你也是我此生負疚最多的人之一。真希望我能為你做得更多，也真希望我曾更加努力地去爭取過。

我要給你留下這個農場，雖然它不值什么錢。也許還不及你一個星期的工資。但說不定什么時候，它還會是你的家。至少，這是我的愿望。

我只希望你幸福。幸福很難得到。我知道，你或許還不明白，但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全部希望。你是我的兒子，不管你是否愿意。不要因為我做過的錯事而恨我。

能再見你一次，我便心滿意足。真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。我覺得離家很遠，離你很遠。

請原諒我，讓我安心。

給你我所有的愛。

媽媽

丹尼爾把信折好，又放回到信封里。喝光啤酒后，他將一只手背到身后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，手指輕輕地顫抖。